初探家族系統排列之介入模式

婦女暨家庭服務中心實習主題報告：初探家族系統排列之介入模式                        台大社工四 施郡珩

一、        前言

最終選擇此主題作為報告撰寫內容，說起來與自己的機構督導有很大的關聯。玉真督導是介紹我認識家族系統排列的重要人物，同時也是台灣家族系統排列協會的理事長，具德國海寧格科學中心家族系統排列文憑，經驗相當豐富厚實，擅長以系統觀點去理解個案的境遇，並應用家族系統排列（family constellation）的方法替個案解決生命中遭遇的創傷事件或困惑。於實習期間我雖然沒有親身進行過排列，但透過從旁觀察、擔任代表等方式，對於家族系統排列神奇的效果與體會感到相當驚訝。在此希望用我所能理解的一小部分，替家族系統排列模式進行簡單的介紹，並說明此模式在以家庭為中心的社福機構中可以如何運用。

二、        服務現況

機構在服務的過程當中，有的時候會面臨重新開案的情形。中心某些個案可能因為不同危機事件的反覆發生、某些外在環境難以改變、思考模式僵著、無法脫離角色壓力等等而持續接受中心的協助，服務時間可能至二、三年之久。這些個案因為和社工人員已建立良好的關係，社工人員多半可以掌握他們的生活情形，他們也非常願意表達自己的需求。許多時候當情境的困擾降低時，個案也會以自己的方法回饋中心。但長期而言服務模式可能也會陷入瓶頸，相似的問題可能反覆討論卻找不到出路，即使利用了中心的諸多資源（如成長團體、心理諮商、身心靈放鬆）仍然效果有限。如何在其中覺察出問題的癥結與關鍵，有效地從個人與整體的層面解決，並避免雙方在服務關係間受到過多的情緒牽制和龐雜的非理性意念分心，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課題。有的時候符合服務使用者期待的，卻並不一定是有所助益的，此時即須要工作者的專業評估和分析。

實習期間督導們也都提醒我婦女議題的困難度與複雜性。Philip提出了角色理論用以解釋老人的老年適應方式，指出「角色（social role）是一個人在與他人的關係或社會制度中，被期待的一連串行為模式」，它不但描述了個體在社會中的定位，也是一個人自我概念（self-concept）的基礎。[1] 「婦女」的身分在當代的社會價值體系下便常常和許多角色互相牽連，例如生育者、照顧者、媳婦、母親、女兒、妻子，可能遭遇到性別的壓迫、失婚與婚姻重組、流產、經濟弱勢、親子關係等等壓力。我們無法將個體從更大的系統中分開，例如原生家庭和因為婚姻關係而形成的家庭，而這些系統的崩解或阻斷常常是阻礙個人發展的原因，譬如家庭暴力、親職角色失衡等等。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有意識的看見這背後更大的系統結構所造成的助力與阻力，譬如父權結構（patriarchy），並且瞭解人們在不同系統裡是可能擁有不對等的權力和位置關係的。也是這樣的社會結構，形塑了婦女議題的特殊性，讓女性群體弔詭地變成了社會上相較弱勢的一群，但不一定是「實質的弱勢」。

當我們論及「社會弱勢」並不等同於「實質弱勢」時，我們必須須敏銳地察覺到一個動態的邊緣化過程，例如透過家庭內的性別分工、財產重分配、次級勞動市場的惡性循環、個案對於母職的執著等等條件，如何形塑了女性的生命經驗。優勢觀點（strength perspective）的運用在此時成了一個關鍵的槓桿，如果以優勢觀點的角度去理解個案的處境，則「問題本身」就不再是全然客觀自存的問題，而是個案因為種種的限制而無法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它關注那些既有的、隱藏的、被貶抑的能力與價值，認為個案是自己問題的專家，並透過重新的挖掘讓個案可以擺脫周遭的挫折帶給自己的負向觀感，看見未來的可能性。[2]

然而，實務上的觀察會發現優勢觀點仍然有其局限性，因為個案有時可能難以面對自己生活中遭遇的困難，產生習得的無助感（learned-helplessness），使用逃避或者轉移焦點的方式去解決，或者服務提供者久而久之僅注重表面功夫，卻沒有辦法深刻地達到同理，切合要點，變成有溫度但缺乏效用的服務關懷。家族系統排列方法的取向則可透過系統的重整、歸位以及連結更大的生命力量來解決上述的一些困境，並以洞見直指問題核心。

三、        文獻回顧

家族系統排列雖然已發展了一段時間，但它和學術界的對話仍然較少，國內外並沒有太多的文獻資料可以參考，用以充分說明其理論基礎和架構內涵。當然，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道可道 非常道」，勉強透過間接的文字陳述或理性的邏輯分析，很可能喪失其本意，讓家族排列的流動與個人經驗的本體變得中斷不連續。它強調「當下」的經驗概念，與哲學中所述「此在」（dasein）的本質相像，可能也是其難以發展出容易理解的通則性理論架構的原因。本報告試著從傳統的系統理論出發，延伸至家族系統理論，最後再帶入一些家族系統排列的原則。目前國內可以找到的相關文獻約有6筆，如下方表格所示：

表1  家族系統排列國內相關文獻

作者	年代	篇名	性質
宋光宇	2006	藉由海寧格的「家族星座排列」反思中國文化的一些問題	生命學報。6，163-168
翁淳儀	2009	台灣家族系統排列團體之心理效果初探	南華大學生死學研究所碩士論文
朱貞惠	2010	從家族治療的觀點來探討家族系統排列之內涵─以華人家族心靈排列為例	國立嘉義大學輔導與諮商學系研究所碩士論文
孫孟琳	2011	家族系統排列對成年性伴侶親密關係之研究	樹德科技大學人類性學研究所碩士論文
胡璉艷	2012	親密相遇：探索家族排列之身體動力經驗	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碩士論文
盧忻燕	2012	以華人家族排列模式在成人非預期喪親者哀傷團體之運用	諮商與輔導。318，45-47

1. 1.      系統理論（Systems Theory）

第一位將系統理論帶入並應用於社會工作領域的人是奧地利的生物學者Ludwig von Bertalanffy。當時的時代氛圍充斥著一種科學意識，覺得複雜的自然現象可以藉由簡化的方式變成許多更小的結構去理解，因而人們傾向將整體拆解成更細微的組成去進行分析，且認為只要掌握了每一個小零件的單獨功能，就可推知生命體的全貌。Bertalanffy不滿於單純的線性因果推論，並指出這樣的做法仍有許多缺乏。他認為生物體間會彼此影響，所以1+1並不一定等於2，整體大於個體的總合。所以要瞭解生物的行為與成長就必須去考量其生活環境的整體面貌，並且瞭解不同個體之間的互動行為，也因而發展出了有機體的概念。重要的是，不同系統之間的互動型態被相信是可以測量的。系統（system）被界定為「共同組合成整體組織或結構的互動單元」，系統內或者不同之間彼此具有界線（boundary），也就是其運作的範圍，依照特性可能是開放的或者封閉的。這些界線通常和規範有關，界定了不同的群體或功能，誰可以進入系統誰不行，以及個體如何在系統中流動。 [3]系統之間可以互相涵蓋，包括物質與非物質，實體的行動或抽向的思考意念。這被稱為一般性的系統理論，系統間有訊息或物體的流動交換，可能有產出或成果，也會有回饋。（見圖1）

圖1 系統理論概念圖

（資料來源： Bruce D. Friedman, Karen Neuman Allen, 2011, Chapter 1 : Systems Theory, Theory & Practice
in Clinical Social Work 2^nd Edition , p.5）

1. 2.      生態系統理論（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

生態系統理論是Bronfenbrenner參考一般性系統理論後作的延伸，並由Carol Germain將其發揚光大，其後被社會工作領域廣泛的應用。生態系統理論更加強調了系統之間的交互作用和共構，以及系統之間的層級與網絡，Bronfenbrenner因而提出了微觀（micro-system）、居間（mezo-system）、外部（exo-system）、鉅觀（macro-system）四個系統。[4] 兩位學者也認為我們應當注重個人和其家庭的生理、心理、社會發展，瞭解家庭當時所處於的文化背景、歷史環境、社區鄰里關係，社會脈絡等等（比如是否為少數族裔或特定階級），同時也要敏感於家庭生命史中遭遇的重大生命事件，好比失業或疾病。它試著整合系統論、場域論等，除了關心個人的內在動力與狀態，也希望瞭解不同環境要素間如何相互牽連。[5]

圖2 生態系統理論示意圖

（資料來源：Eisenmann et al., 2008, Bronfenbrenner’s Ecological Model describing the set of nested environmental influences on a child., BMC Public Health,  8:223）

Germain在其1991年發表的重要著作 “Human Behavior in the Social Environment: An Ecological View” 一文中提到許多重要的概念，例如「所有的有機體都是在一個更大的秩序下存在的」，而且所有的行動勢必都具有某種目的性（purposive）。專業工作者不必通盤瞭解那個涵蓋許多有機體的大秩序的所有運作，僅靠體認系統本身的力量與優勢這點，改變就有可能產生。個體可以是促成情境的原因，也可以是被情境影響的對象。當一個人做了一件事情後，她/他除了改變自己也改變了更大的系統，因而所有的系統永遠都是變動的。[6]

1. 3.      家族系統排列（Family Constellation）

家族間包含了無數的系統，例如親子、夫妻、婆媳、祖孫、親職、甚至是跨越家族的，或者跨越時代的（外省移民的共同記憶）。家族系統排列重視每個人的初級團體，認為人們面臨的問題都必須回歸到家族的系統來處理。它的字義也相當有趣，是「家庭」與「星座」的結合，亦即洞察家庭的團體動力，並「讓家庭成員回歸其應該站的角色位置」。

此方法取向是由德國治療師Bert Hellinger所創立，他年輕時本來是一位天主教神父，後來到了非洲祖魯族地區居住了16年，後續進修了精神分析、原始治療、完形治療、交流分析等等訓練，成為一位心理治療師。在其進行臨床工作的過程中慢慢累積了許多的經驗，發展出了自己的洞見和理論，逐漸演變成了今日的家族系統排列。其理論依據是經驗主義與現象學的路徑，操作上猶如完形學派的空椅法，讓事物淨空，專注於當下一切的呈現。它和心理劇也有類似的地方，但代表不必「表演」，不必去詮釋角色，不必去重新解構與建構過往事件（好比敘事治療），而是信任更大的法則自行運轉。排列的過程是靈性的移動，直指家族系統的核心，跨越時間和空間，不似傳統的會談可能會花費許多的時間探詢過往家庭發生的瑣碎事件，或者瞭解個案在其中經歷的情緒和認知態度等等。

帶領者會邀請帶有議題、並希望接受排列改善生活的人擔任個案，透過詢問簡單的問題找出個案原生家庭與婚姻家庭當中的關鍵人物。接著帶領者會請參與的其他成員代表其中的某些關鍵人物，並在一限定的空間內去感受所經驗到的動力。家族排列的核心常常與「家庭連結的恢復」、「尊重他人的命運」、「看清自己的身分與位置」幾個核心有關，尤其是與父母親的連結。我們的生命透過父母親而得以延續，因此我們不能去抗拒它，我們要和它有所連繫才能讓更超然的愛的能量流動，反抗它則會導致不良的後果。這與序位有關，和父母親如何對待子女並無直接的關係，雖然我們都深受其影響，但可能並不自知。

其他與家族系統排列有關的概念還有「原始感覺的表達」，因為人們常常用替代感覺來隱藏自己真實的、難堪的、脆弱的一部份，譬如女性可能用哭泣來表達憤怒，而這個憤怒可能是來自家庭的遺棄感。進行排列時帶領者會要求當事人張開眼睛，讓自己處在現實中，不要被過去的內在影像主宰或者用替代感覺逃避事情的真相。

 

四、        案例介紹─ 兒子代表了舅舅

由於自已對於家族系統排列的認識還相當淺薄，為了能讓其原意不被扭曲，在此呈現Bert Hellinger的其中一個排列案例，並說明一些重要的觀念，譬如「認同」的作用。[7]以下方形將代表男性，圓形代表女性，缺口則是當事人在排列時面對的方向。

夏滿：我得先說說我的家庭關係。我叫夏滿，是個企業顧問，也從事宗教哲學方面的研究工作。我在第一段婚姻中有兩個女兒，離婚後又再婚。我們雖然還是維持夫妻關係，但已分居七年。和前妻生的女兒分別是三十歲與二十七歲。

海寧格：你想在課程中學到什麼？

夏滿：我想知道在人際關係中要怎樣做才好。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獨行俠，感到很挫敗。我也有滿腔的愛，但不知如何宣洩。

海寧格：我們現在排列你的家庭。你有沒有做過家族排列，知道如何進行嗎？

夏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模式，不過在腦海裡卻有個架構。

海寧格：這個架構肯定是錯的，那不過是個防衛工具。任何先入為主的想法都是防衛招數。對治療者陳述問題時所說的話，也是自我防衛。只有在行動時，才是認真的。好了，誰可以代表你的父親？

夏滿：羅伯特（另一位團體成員），因為……

海寧格：你不用解釋為什麼。你有多少個兄弟姐妹？

夏滿：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和一個同父異母妹妹。這妹妹不是跟我一同長大。

海寧格：父親以前曾經結過婚嗎？

夏滿：不是，他跟母親離婚後又再婚，我就多了一個妹妹。母親沒有再婚。

海寧格：誰是長子？

夏滿：我。

海寧格：父母當中誰曾經有結過婚、訂婚，或曾有固定的關係？

夏滿：沒有，但母親原本有另一個理想人選，後來成為我的教父。

海寧格：我們非常需要這個人。還有哪些重要人物？

夏滿：我舅舅非常重要。

海寧格：為什麼？

夏滿：因為母親一直渴望與他同住，也希望我效法他。

海寧格：他是神父嗎？

夏滿：不是，他是著名的演員。

海寧格：母親想跟他同住？

夏滿：母親對他比對父親更好。

海寧格：我們稍後再排列他。我們首先排列父親、母親、你的弟弟妹妹、父親的第二任太太、同父異母妹妹和母親的男友。在團體裡挑選每個代表，男的代表男人或男孩，女的代表女人或女孩。然後根據你現在對他們之間互相的關係所產生的感覺，排列他們的位置。例如：母親與父親距離多遠、他們目光投射的方向。不要說話或做解釋，只要排列他們就好了，要認真和集中精神，否則便沒有效用。

V  父親     M  母親    1  長子（夏滿）   2  次女     3  三子

2F  父親第二任妻子   4  四女，第二任妻子所生

FrM  母親的男友

海寧格：現在退後幾步看看，若有需要便作調整。找個有利的觀察位置，然後坐下。

海寧格：父親有什麼感覺？

父親：我在這裡感到十分孤單。我從前的家庭離我很遠，我背後有些什麼東西，但我看不到。

海寧格：母親感到怎麼樣？

母親：剛才我在發呆，現在與前夫有接觸。

海寧格：現在感到怎麼樣？

母親：我感到很無助，無法行動。

海寧格：對你後面的另一個男人，夏滿的教父，有什麼感覺？

母親：他站在我後面，我的頸部感到他的壓力，感覺很複雜。

海寧格：男友又感到怎麼樣？

男友：我也感覺很複雜。我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吸引力，而且我也喜歡她，同時我與她有一段關係。但站在這裡我感到不自在，無法動彈。

海寧格：長子的代表感到怎樣？

長子：當我被排列到這裡時，我便開玩笑的想，馬上會有人抓著我的小腿。小腿暖暖的，好像身後有一條狗要咬我。有點溫暖，又很危險。父親那邊有一股暖氣向側面延伸。我與後面的弟弟妹妹沒有感到任何關係，與父親的第二任太太與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沒有關連。

海寧格：次女又感到怎麼樣？

次女：排列過程中，母親還站在我身旁時，我感到很好，現在卻不好了。

海寧格：三子感到怎樣？

三子：我可以看見父母，但不能決定是否想走向父親，而且又不能離開這裡。

海寧格：第二任太太感到怎樣？

第二任太太：我問自己，為什麼丈夫不能轉向我這邊？

海寧格：同父異母妹妹感到怎樣？

四女：首先我感到生疏，又感覺到父親很可怕。自從母親站到我後面，感覺好多了。但父親的位置卻阻礙著我。

長子：當我這樣站著，好像充了電一樣，前面十分溫暖。我感覺想要抓住某些東西。

海寧格：（對夏滿）我現在將你舅舅（B）加入排列中。

海寧格：（對長子代表）這樣對你有沒有改變？

長子：左邊有股向外拖的力量。我問自己，為什麼舅舅會在那裡？

海寧格：有好一點還是更差？

長子：剛才那股力量現在從左邊消失。我被拉扯著。有一點力量是父親那邊流去。後面凝聚著很多力量，但左邊就失去了一點力量。

海寧格：母親的弟弟感到怎樣？

舅舅：我一點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在這裡。

海寧格：母親現在感覺怎樣？

母親：我感到有種狹窄的感覺。

海寧格：非常的狹窄嗎？

母親：對！（她笑）

海寧格：（對夏滿）那演員有沒有結婚？

夏滿：沒有，而且已經死了很多年。

(海寧格更改排列)

海寧格：第二任太太現在感覺怎麼樣？

第二任太太：他們這樣站著，我感到很舒服，感覺到這就是對的。

海寧格：長子怎樣，是好一些還是更差？

長子：突然間，我清楚這是個好的位置。

海寧格：父親怎樣？

父親：現在我可以關心目前的家庭了。

（海寧格更改排列，母親男友角色結束了，海寧格請代表回到座位上）

海寧格：對父親有什麼影響？

父親：很好，我現在可以安心看著前妻。我們的婚姻是失敗的。新的關係是對的。孩子又在身邊，我感到很好。

海寧格：三子感到怎麼樣？

三子：我想更接近母親一些。

海寧格：女兒感到怎樣？

次女：我感到這個位置不錯。

海寧格：長子感到怎樣？

長子：很好。現在同父異母妹妹和她母親也可以和我們在一起了，母親離開也沒什麼關係了。

海寧格：母親現在感覺怎樣？

母親：我很想要看到孩子。

海寧格：弟弟感覺怎樣？

舅舅：在這裡感覺很好，我突然想做些什麼事。

海寧格：（對夏滿）這個排列你有沒有問題？

夏滿：我當然無法從排列認出當時實際的情況了，這也不是我的目的。如果當初我們這些孩子有不同作法，或許會找到解決方法。但那個解決方法卻沒有出現，所以這個畫面對我來說有點像烏托邦。

海寧格：通常這樣的評論只想質疑且逃避解答。我只想知道，當你看到這個排列時，有什麼感覺？

夏滿：沒有多大感受。但不由自主地有一種「可惜當初為何不是這樣」的感覺。或許我真的根本就不該再說些什麼。

（海寧更改排列，讓母親與弟弟轉向家庭，並安排母親站在弟弟左邊，更靠近小孩）

海寧格：（對代表們）這樣感覺是較好還是較差？

長子：比較溫暖。

次女：比較不好。

海寧格：對母親呢？

母親：好一點。

舅舅：對我沒有差別。

海寧格：（對參加工作坊的整個團體）這個女人欺騙了她的丈夫。（母親的代表笑了）這個女人欺騙了丈夫，因為她根本不想要他。所以她要向後轉身，她應該向那邊看。

（海寧格更改排列，將母親和她的弟弟轉向另一邊，並將母親排列在她弟弟的身後）

海寧格：（對代表們）現在怎麼樣？

母親：這樣感覺很好。

海寧格：（對整個團體）沒錯！你們可以看見夏滿認同了哪個人。現在母親和她弟弟的關係，正如一開始她和她的長子一樣。夏滿認同的是他舅舅。

夏滿：我的背脊感到一股寒氣，心中湧出一句「可憐的母親」。

海寧格：（對整個團體）在這個家庭中上演著一幕暨非先生亦非子女所能左右的戲劇。我們不知為何會有這個發展，也無法干預，唯有順其自然。對夏滿來說，到父親那裡是唯一的方法。

海寧格：（對夏滿）想不想站到自己的位置？

夏滿：想！（夏滿和長子代表交換，站到他在排列中的位置）

海寧格：（前略）… …我已將秩序排列出來了。若你願意，現在有機會接納新的畫面，舊的畫面便會逐漸失效。因為現在你有了一幅有秩序的畫面，你可以在其他人和環境都沒有改變的狀況下，單獨改變。你將能夠以完全不同的態度關注你的家庭。你一直認同著另一個人，你母親對此人的愛慕更甚於對你的父親，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女人能得到你，你也無法得到任何女人。明白了嗎，到此為止。

在此案例中，案母潛意識地在她的家庭當中找到一個人代表她弟弟，那是她在原來的家庭裡失去的人。案主便在案母和自己都不自覺的情況下，繼承了舅舅的角色。這是認同（identifikation）的作用，有別於模仿，因為模仿是有對象的，個人可以自己決定是否要模仿。但認同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感覺，一種無意識的過程。在認同中自己會感到陌生，但無法改變。每個人都受到許多關係的牽連糾葛。以下將引用幾段書中的話，用以說明這個更大秩序的運作法則：

「在我們的工作中，系統是指幾個世代的人們的命運共同體，其中的成員不自覺地與其他成員的命運牽扯在一起…在這些牽扯裡，空間和距離是完全沒有影響的…有一股強大的系統動力引領著每個活在系統中的成員，這動力是來自親族多代成員之間的聯繫，並受著對平衡的原始需求的支配。我們的情感動向便會為了達成系統平衡而做出一些表面上看起來非常不合情理的行為。」(p. VIII、96)

「根據何時開始歸屬於家庭系統的時間，會發展出層級秩序… 最早存在於系統的人，和後來的事物相比，也是有優先性的…在系統與系統之間也有層級次序，不過順序是相反的。新的系統優先於舊的系統…父母、孩子，各自成為一個群體，他們都是根據原生家庭中的長幼次序去排列的。次序總是以順時鐘方向成圓形排列。」（p.31、103)

「不論有什麼原因，當系統失掉一個重要人物，它會被破壞。這個人物重回系統後，系統會獲得新的力量，然後才有能力做改變。」（p.44）

「在我們與人群或團體之間，有某種「認知感官」（wissender sinn）聯繫著。這種感覺不斷驅使且引導著我們走進和他們的關係，正如同我們生理上的平衡感官幫助我們在萬有引力的狀態下保持平衡，持續驅動和引導我們左右移動。有一種反射作用，使我們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取得平衡，像不倒翁一樣回到重心點。

對於我們的關係，也有個高於意志的感覺在守護著。其作用正如修正和平衡的反射動作，當我們偏離了那維持關係的條件而危及我們的歸屬感時。就像我們的平衡感官一樣，我們的關係感（beziehungssinn）也察覺到周遭環境的每個細節，知道我們自由的範圍和界限，同時也經由我們的痛苦和愉悅來引領著我們。」 (p.189)

「來自不同的家庭和團體的人們，有不同的良知。因為良知告訴人們他在團體裡的義務且要他為團體服務，良知也禁止他和團體分離或傷害團體。而我們也要遵從其他團體的良知，因為對於某個團體有益的事，可能傷害到另一個團體，而對於在某個團體裡無罪的事，可能在另一個團體裡是有罪的。例如在職場和家庭之間。」(p. 190)

五、        心得與反思

在中心的經驗讓我發覺，家族排列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處理非常深層而嚴肅的議題，例如家庭關係的重組、收出養、精神疾患、藥酒癮、家內亂倫、墮胎、性侵害等等，而大部分的議題都和婦女的身份緊密扣連。在服務單親家庭的過程也會發現，主要照顧者很多時候也傾向將婚姻關係中的另一方給排除在家庭系統之外，切斷孩子與生父/生母的關係，後來間接造成許多的衝突。將被家庭排除、遺漏的家人找回來是維持系統平衡相當重要的關鍵，也是透過這個方法，愛的能量才可以正確的流動。我們可以認清每個人在行為上無論對錯，每個選擇都有其意義，不容許被否定其在家族系統中的歸屬權。這些觀點在實務上都是可以應用的，具有許多成效。